生活在100年前的上海洋房

静安别墅展览的客厅部分，堆放着老物件和由不同艺术家创作的有关上海的艺术品 图/本刊记者孙凌宇

站在南京西路1025弄内这幢老洋房门口，一切还显得平平无奇。推开木门，沿着百年前的雕花木楼梯拾阶而上，抵达终点时如同完成了时光穿梭，回到了100年前的沪上客厅。

黑色的老式手摇电话泛着轻微光泽，一旁是装裱起来的《良友》画报；精致雕花的玻璃罐拎着像是油灯，仔细看才知道是当年用来装方糖的玻璃器皿，那时为了彰显物质的优越，讲究的人都会在喝咖啡时放上几块，以表派头；影印的《上海老城厢繁华图卷》与当代画家耗时数年完成的钢笔画《上海滨江长卷》交叠着置于长桌上；从张园收来的老屏风上贴着记录弄堂生活的黑白照片……客厅里的任何一个角落，都像是一个时空定格，放满了承载着旧时上海生活的老物件，上海本地艺术家或者来自英国、西班牙、法国等地的艺术家关于上海的当代创作陈列其中。这些新作品与旧事物、纪实摄影与抽象画等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，本身也在空间内进行着无声的交流。

推开窗，是与百年前相差无几的弄堂场景，建于1932年的静安别墅是上海最大的新式里弄住宅群，前身是潮州会馆和英国人的养马场，后来名流云集。蔡元培曾在此开展革命教育，孔祥熙、于右任等名人故居也藏身于此。这里保留了183幢老式红砖建筑，12排3层洋房里住着九百多户居民，西式阳台、铸铁窗棂和浮雕墙面，处处透露出老上海的摩登与优雅。

静安别墅是上海最大的新式里弄住宅群，推开窗，仍是百年前的老式洋房景象 图/本刊记者孙凌宇

过去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上海滩洋行里上班的高级白领们。租金一度贵得离谱，需用金条来付。张爱玲彼时栖身的常德路离这不过一公里，她在《色戒》里写到的“印度珠宝店”、“西比利亚皮货店”和“凯司令咖啡馆”就开在南京西路1025弄的沿街处。

有魅力的空间无论何时，都适合用来说故事。2025年5月，“老洋房里的上海灵魂——静安别墅老洋房国际艺术展”在这栋建筑里举办，1930年代的老房梁与当代艺术的能量在此碰撞，红砖的褶皱里编织着跨越世纪的对话。

俄罗斯摄影师Chaika拍摄的系列作品《写给上海的情书》 图/本刊记者孙凌宇

这个连带着阁楼和顶楼天台的空间，是策展人瞿铁成几年前看中并打造的成果，他参与过上海新天地、外滩艾迪逊酒店、武夷路城市文化会客厅等城市更新的标杆项目，有丰富的风貌街区改造和老洋房里弄设计改造的经验，他尽量保留了这个原本居住着3代8口人的房子的历史特征，将其改造成了一个艺术空间。新冠疫情期间，身边许多艺术家朋友苦于无处做展览，他便把空间开放出来，供大家展示。

作品多了之后，他感到“这种方式比较小众，但效果还挺好，跟美术馆展陈是不一样的，有房景，有历史沉淀，静安别墅代表建筑风格，将人文底蕴和记忆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，（来这里看展）不是单单看一个画”。

不同于过往改造后用来出售或出租，瞿铁成认为可以把空间弄得更有意思一点，让城市更新与艺术对话，于是就有了现在面向公众的沉浸式观展体验。他曾在悉尼大学学习遗产保护（heritage conservation），求学期间他意识到需要保护的不仅仅是可触摸的建筑遗产，更需留住流淌在其间的文化、语言。城市更新不光是改造外立面和内部装修，更重要的是把内涵延续。

沿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盘旋而上，每个转角都在诉说往事。生锈的糖果罐、最早的烤吐司机，楼道间展示的不仅有他个人收藏的老物件，也有曾担任《满城尽带黄金甲》制片人的朋友贡献的道具。

顶楼的露台小花园放置着原主人的铸铁浴缸，视线一边是现代的恒隆广场，一边是邻里老房子的屋顶，访客甚至还能坐在这喝一杯咖啡，完全回到过去的生活。

静安别墅展览的客厅部分，堆放着老物件和由不同艺术家创作的有关上海的艺术品 图/本刊记者孙凌宇

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孙凌宇

责编 杨静茹